舊時國藥業(yè)內(nèi)有一句箴言:“修合無人見,存心有天知。”意思是說,中藥炮制的過程沒人知道,但是制藥人心術正不正,神明可清楚得很。國藥業(yè)是憑良心立足的行業(yè),職業(yè)道德在這個行業(yè)至高無上。同仁堂、樂仁堂、隆順榕等老字號,之所以能立足幾十年,甚至一二百年,與這些老企業(yè)純正的職業(yè)操守分不開,達仁堂也不例外。
達仁堂配藥的龜板和鱉甲,潔白如霜,熬出的湯藥色澤清亮,那是因為龜板和鱉甲在配藥之前,都經(jīng)過伏雨沖洗,秋露沾淋。蜜制藥丸用水沖化,碗底絕不會有泥沙沉滓,那是因為除揮發(fā)性藥材之外,能洗的藥材都經(jīng)過反復漂洗,而且打粉要過120目的重籮。蟾酥、巴豆和生藤黃都有毒性,但是在配藥前,蟾酥已經(jīng)在缸盆中用新鮮牛奶浸漬過;巴豆在制巴豆霜時已經(jīng)用毛頭紙,將擠軋出的巴豆油吸附得干干凈凈;生藤黃則放在用豆腐挖好的小盒中,上屜蒸至溶化――總之毒性已減或全無,保證患者服用安全。達仁堂的虎骨酒,海內(nèi)外馳名,不僅療效如神,而且口感純正,經(jīng)久存放絕不會產(chǎn)生沉淀物。這是因為虎骨上的筋肉骨髓已經(jīng)剔除凈盡,酒液煮沸時間恰到好處,制備過程相當費神。達仁堂的藥酒,不窖存三年以上絕不出售?,F(xiàn)在有人貼膏藥,貼上時間不長,瘙癢難耐。達仁堂做膏藥,熬好的藥坨要放在水中浸泡一年以上,最后還有一道工序,叫“去火毒”,即把制成的膏藥,放置陰涼處半年之久。未經(jīng)“去火毒”的膏藥,貼上以后輕則皮膚瘙癢,重則起水泡甚至皮膚潰爛。以上這些雖說都是細枝末節(jié),但是制藥人的良心和德性,卻讓人一覽無遺。
樂達仁先生來天津建店辦廠,最初從北京同仁堂帶過來阮效康和孫華亭兩人做幫手,后來又陸續(xù)從北京同仁堂引進一些人。這些人有的精通工藝技術,有的擅長管理,樂達仁先生依靠他們,培養(yǎng)出了一批年輕的藥工。由于樂達仁從建廠伊始就十分注重產(chǎn)品質(zhì)量和工藝監(jiān)督,加之“修合無人見,存心有天知”的自律精神深入人心,因此年輕的一代藥工就像保飯碗一樣來保質(zhì)量,生怕工作上出一點差錯。麝香是貴重細料,工人研磨麝香時,如果發(fā)現(xiàn)有砂石鐵渣,就會仔細地一一揀出,送到細料庫換回同等重量的細料。因為他知道,這樣做雖然讓東家有所破費,但是保證了配藥的細料足斤足兩,樂達仁先生肯定會褒獎他。
能體現(xiàn)達仁堂行業(yè)操守的事例有很多,這里講一講做烏雞白鳳丸。達仁堂做烏雞白鳳丸,要宰殺32只純種烏雞,而且去毛、 腸、爪以后,凈重不得低于42斤。然后取一銅罐,在底層碼放生牡蠣、生鱉甲之類質(zhì)地堅硬的藥材,放入烏雞和人參、當歸等,注入紹興加飯酒56斤,加蓋封嚴。接下來把銅罐置于大銅鍋中,倒進清水,開始加熱,叫“隔水蒸”。水沸騰以后開始計時,保持連續(xù)沸騰48個小時,打開罐蓋,再次注入紹興酒28斤,繼續(xù)沸煮48個小時。撤火以后,把罐中富有粘性的藥料,與丹參、山藥等八味藥材的粗粉摻拌均勻,俟干燥以后打粉,和蜜,制成藥丸一萬六百個。
32只烏雞,在酒液中隔水蒸煮四個晝夜以后,骨酥肉爛,實際上是將蛋白質(zhì)水解成易于吸收的氨基酸,藥用成份全部溶入所制烏雞白鳳丸中,再加上人參、丹參等都是真材實料,服用效果當然沒的說。其實,那時還沒有GMP,放入多少只烏雞,多少斤人參、丹參和當歸,加沒加黃酒,是否沸煮了四個晝夜,有誰知道?這完全是憑良心。但是有良心才有商譽,修合無人見,存心百姓知。良心正,老百姓自然會買你的帳。
怪不得樂達仁先生曾對他的子侄講過一句笑談:“我死以后,憑達仁堂這塊牌子,用黃土做藥,也能賣兩年。但是,你們誰也別想這么做!”